三九隆冬，最近气温都在零度以下。谢行换上厚厚的羽绒服，收拾好书包，拉开窗帘。
阳光照在光秃的枝桠上，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金色的阳光看起来很温暖，谢行打开窗户，寒气霎时间扑面而来。他一个哆嗦，连忙关上窗。
据说今年新年会下一场大雪。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八零五分。这个时间，图书馆刚开门。
寒假里图书馆多是去自习的学生，早点儿去能占到好的位置。不知道谭意到了没。他和谭意约好了最近这段时间在图书馆学习。
谢行背上书包下楼，刚走到客厅，听到门铃响。
谢母打开门。门口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洛一寒。
谢母：“一寒啊，你来是？”
洛一寒把手中的礼盒交给谢母：“我是来送年货的。”
谢母笑眯眯地说：“哎呀，真是太客气了！瞧你，还亲自来送，托人送过来不就行了？进去坐坐吧！”
洛一寒摇摇头，“不了，我马上去图书馆。”
“图书馆？”谢母转头对谢行喊，“小行，一寒也去图书馆！”
谢行站在客厅：“……”
洛一寒：“伯母，谢行他……”
谢母熟络地说：“真是巧了，他也要去图书馆学习呢。”见谢行还没出来，她又朝客厅喊：“小行，快出来！有客人呢！”
谢行只好走到门口，简单和洛一寒打了个招呼。
洛一寒静静地看着他：“一起去图书馆吗？”
不等谢行回答，谢母就说：“好啊！好啊！”
谢行没有回应，而是特意强调道：“谭意也在。”
洛一寒淡淡道：“我不介意。”
谢母不明就里，听到谢行的话，反而更开心了：“谭意那孩子也在！你们三个人一起，很热闹啊！”
这……不仅仅是热闹吧。谢行额头青筋跳动了两下，他无奈地说：“妈，你先进屋吧。”
谢母：“好好，我关门了。路上小心！
门关上了。只剩下谢行和洛一寒两人大眼瞪小眼。
自从上次谭意和洛一寒在排练室里不欢而散后，这俩人的关系就一直很僵。谭意对洛一寒的敌意自不必说，洛一寒看谭意的神色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炽热。
若是让谭意知道他把洛一寒带过去了，肯定会生气。
洛一寒说：“我送你。”
洛家的豪车正安静地停在路边。
谢行：“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过去就好，并不远。”
洛一寒并不让步，“我也去图书馆，直接去。”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他们是一道的，不麻烦。
若再纠缠下去就晚了，而洛一寒又是一副坚决的样子，谢行只好答应下来。想来，按照洛一寒和谭意现在的关系，洛一寒应该有自知之明，总不会上赶着找不快吧？
到图书馆后，谢行远远地看到谭意坐在老位置上。他对一直跟在身边的洛一寒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洛一寒却说：“我也是这个方向。”
谢行：“……”
好吧。反正被谭意看到尴尬的也不是他，既然洛一寒偏要自找没趣，那他也无能为力。
听到动静，谭意从作业本上抬起头，看到洛一寒，来不及展露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他怎么来了？”谭意轻声对谢行问，眼睛却紧盯着洛一寒。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图书馆里又不方便说话，谢行便简单说：“刚好碰到的。”说完，他把书本从书包里拿出来，开始学习。
在谭意阴沉的目光下，洛一寒在谢行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他刚一坐下，谭意的笔头在桌上轻轻一点。
声响不大，但图书馆很安静，能迅速引起人的注意。洛一寒扭头看过来。
谭意语气不善：“这里有人了。”
洛一寒神色不动，“是吗？”
谭意没有回答，灰眸沉沉地盯着他，毫不退让。
洛一寒没有执着于这个位置，起身绕到书桌另一侧，在谢行对面坐下。而后，用嘲讽的语气对一直盯着他的谭意道：“这里也有人？”
谭意眸色一暗。
谢行忍不住小声打断他们：“安静！”
此言一出，洛一寒和谭意都不再互杠，开始做自己的事。
写了半个小时，洛一寒起身离开。又过了两分钟，谭意对谢行说：“我去借本书。”
谢行点点头，继续写作业。
在倒数第三排书架后，谭意找到洛一寒。
正在翻阅一本书的洛一寒抬头望过来，看到谭意并不意外，仿佛早知道他会来。
谭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接近谢行有什么目的？”
洛一寒把书放回书架，“我为什么告诉你？”
谭意：“我不管你是想报复我，还是想控制我一样控制他，都给我离他远点，否则……”
“否则什么？”洛一寒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本跟我斗？不听话的人，你自身都难保。”
他将手放在谭意头上，低声说：“富贵胡同那块地的老房子很快就要拆了。如果你肯认错，我会让父亲为你们重新安排一处住所。”
谭意厌恶地拍掉洛一寒的手，仿佛没听到洛一寒的威胁，一只手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样闪着寒光的东西，架在洛一寒脖子前。
洛一寒反应不及，震惊地看着脖子前的折叠刀。一向高冷自若的他头一次露出慌张之色。
谭意精致的脸上满是阴鸷，殷红的唇慢慢吐出被洛一寒打断、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否则我会杀了你。”
洛一寒看着只到他下巴的少年，一股巨大的陌生感将他包围。他看着谭意，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良久，他才开口：“这才是真正的你，对吗？”
谭意冷冷地盯着洛一寒。
洛一寒冷笑道：“看来谢行对你真的很重要。为了他，你连房子都不在乎了是不是？不过他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若他知道了，会不会远离你呢？”
洛一寒的话向一柄冰刃精准刺中谭意的死穴，他眼底浮现戾气，手上的刀往前推，却在刀刃触到洛一寒皮肤时，停了下来。
洛一寒轻轻推开谭意的刀，露出胜利者的姿态，“你不敢动我。”
然后，他重新从书架上抽出刚才看的书，离开了这排书架。留下谭意一个人站在原地。
……
洛一寒早已经回来了，谭意却迟迟未归，谢行心中疑惑，时不时抬头张望。无意间碰上洛一寒的目光。
他轻声问：“你看到谭意了吗？”
洛一寒摇头。
片刻后，谢行起身。洛一寒叫住他：“去哪儿？”
“借书。”
刚走到第五排书架，谭意就从后排书架后走了出来。看到谢行，他露出笑容，扬了扬手中的书，抱怨道：“找了好久才找到。”
得知谢行来借书后，谭意一定要跟着他，就像一只黏人的跟屁虫。谢行觉得好笑，但也随他。
借完书回到座位，洛一寒已经离开了。
离开图书馆，寒风迎面吹来，谢行拢紧衣领，扭头看到谭意苍白的侧脸。
自从看到洛一寒后，他的情绪就有些低落，哪怕洛一寒离开后，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
“在想什么？”谢行问。
谭意抿了抿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轻声问：“如果……如果我不听话了，你还会对我好吗？”
谢行笑道：“不听话？怎么个不听话法？”
谭意张了张唇，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谢行将他的犹豫看在眼里，反问：“那你觉得我是个听话的人吗？”
谭意愣住。
谢行自问自答：“我不是一个听话的人。我和人打过架，也撒过谎。从小大人告诉我们要做一个听话的小孩，可是有的时候，听话解决不了问题。所以……”
他直视谭意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感到难受，就别听话了。”
他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街道，大冬天的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光秃秃的枝桠，灰白立体的建筑都显得格外分明。
“当然——过犹不及。做人嘛，也不能失去底线。”
一阵窸窣声响，手臂上传来羽绒服的触感。原来是谭意了过来。他低着头，乖巧地回应道：“嗯。”
*
男人在家里喝酒。看到谭意，他醉醺醺地嚷道：“喂！你这个臭小子！我们房子都要没了，你还这么悠闲？嗯？！”
谭意没有回话。面对醉酒的男人，最好的办法是不搭理他。
男人兀自咒骂，从他含糊不清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在骂洛家。
“妈的！洛家白眼狼！老子当初好心救下他，他就这么报答老子？！”
男人把洛一寒的父亲以及他们洛家祖宗八代统统骂了一遍，却还不解气，走到谭意面前，把他往门外推，“走走走！跟我去向洛家要房子。妈的老子可是他们洛家的救命恩人！说好的这幢房子给我用，现在要拆了不管我们死活了！房子没了就他娘的赔钱！”
谭意甩开他的手，“不去。”
男人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逼迫：“你说什么？！你个小兔崽子不听我话了是不是？你再说一遍！”
谭意握紧身侧的拳头，咬住牙关，一字一句道：“不去。”
男人喉中发出一声浑浊的怒吼，带着蛮力的拳头随即打下。喝醉了酒的他下手不留余力，他把对洛家的所有气都洒在了谭意身上。
打到一半，疯狂到失去理智的男人拎起啤酒瓶，径直朝谭意脑袋上砸去。
谭意喉头一紧，侧身躲过啤酒瓶。
啪地一声，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看着地上粉身碎骨的酒瓶，谭意只觉得身处冰窖，一颗心也沉入谷底。
面前的男人已经停止了殴打，摇摇晃晃地朝茶几走去。
谭意眸光冰冷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手慢慢伸进口袋。
金属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紧紧握住折叠刀，眸中晦暗不明。
良久，却还是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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