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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许的电话第二次打来的时候才被接通,那边开口就是一句国粹,“我操了,你终于接电话了,快点,我在五大街路口等你。”,语气中透露着不耐与急迫。

  晚上十点半,叶知秋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正是赌场热闹的时候,再加上周末,这样看来老许确实是准备带他玩一把大的,他的眼神暗了几分,思忖着这件事怎么做才能引起警察的注意,“好,我马上过去。”

  话毕,老许那边又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还没等他仔细听,老许就急急忙忙把电话挂断了,像是在努力隐藏着什么,叶知秋没有去仔细想。

  叶知秋到了约定的地点,四处张望却不见老许的身影,此时的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十一点,除了少数失意的人在路上发泄情绪,他的目光中没有出现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许,却出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人,或许他早该想到的。

  他尝试着去拨打老许的电话,却只有一片空白的忙音,心里越发奇怪,见那个让自己意想不到的人似乎是在路口徘徊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进口,终于,有两三个人结伴而行轻车熟路的找到赌场的进口,那人一愣,伸头朝周围望了望,见没有异样后,才跟着另外的三个人一起进去。

  叶知秋压下心里的疑惑,后脚跟着进去,眼光一直在距离他不远处的裴想身上,裴想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不过眼神却犀利的盯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或许是身为一个警察的直觉,裴想在街口来回找出口的时候就隐约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跟着自己跟到了现在,他索性抬脚走进了旁边狭窄的洗手间,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很昏暗也很狭窄,是个让人分心的地方,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跟踪自己。

  “说!跟着我干什么!”裴想趁身后人的脚步慢下来,一个不留神展示出了他在学校最拿手的擒拿技能,反手就将人压在洗手间的石头墙上,或许是怕对方猛然袭击,裴想甚至抽出另一只手死死捏住面前人的喉咙,顶得叶知秋说不出话来。

  “松手!裴想……我去你的……”

  叶知秋惊觉裴想的力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本来想着给面前这瞎小子一拳头的,让他瞧瞧自己提上日程的健身效果怎么样,谁知喉咙上简直跟生生压着一块大铁,压迫得他说话都费事,更别提给人一拳了。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裴想的力道不由得又重了几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的颈部。

  在昏暗的环境中,死沉沉的白炽灯打在对质的两人身上,叶知秋几乎连话都快说不完整了,脸色被外来的力道挤得苍白,没有血色,“你……大爷,我……叶知秋。”

  喉咙上的力道减弱了几分,叶知秋仍然以一种一种被摩擦的姿势在石头墙上,感受着阴暗潮湿的空气所形成的水珠有一些挂在他的脸上,顺着脖子流到衣服里面,他感到有些恶心,抬手使劲擦了擦。

  几秒后,他的身躯终于脱离了魔爪,揉着发疼的肩膀瞪着面前视线闪躲,站在原地举手无措的裴想。

  “都说了……让你松手,你跟听不见一样,果然是个愣头青…”

  得到新鲜空气的叶知秋差点产生一种活过来的感觉,幸亏自己是长了一张嘴,要不然就怕被这小子当成嫌疑犯生生勒死了,这小子,还警察呢,抓人抓错了都不知道。

  “你怎么在这?”裴想见叶知秋发红的喉咙,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自己也毫不留情的瞪了回去。

  “我怎么在这,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呢?”

  叶知也不是个一两句话就哄好的主,听到裴想的质问,心里便越发来气。

  裴想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不知道是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粗暴,还是不想跟叶知秋一般见识,只是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转头就换上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这里是赌场,有人举报。”

  继而,裴想挑着眉头,像是审犯人一样看着叶知秋,那意思无疑是在问“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叶知秋招架不住这种直击人心的眼神,只好先在心里组织好语言,该怎么敷衍面前这小子。

  没等开口,叶知秋的眼神却暗下来,余光中看到有人正在从洗手间骂骂咧咧的出来,是老许。

  “真他妈的烦,碰上个酒鬼,还跟老子叫,不想活了吧。”

  老许两只手上带着水,边甩手边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裤带还没系上,松松垮垮的卡在跨上,看到前面隐约站着两个人,才S伸手将裤带系好,大大咧咧的朝两人走去。

  “哟,认识啊?”老许眼尖,隔着昏暗的灯光也能看出人八九分的样子,眯着眼朝叶知秋走去。

  “不认识,不知道哪来的神经病。”叶知秋见老许往前探着试图分辨出这人是不是新面孔,一个挺身挡住了他的视线,“走啊,到底还玩不玩了?”

  “玩,当然玩。”老许挑眉收回自己的视线,边走双手边在口袋里面摸索着什么东西,摸到了一包中华烟。

  裴想盯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眼神越发明亮起来,像只在黑暗中巡逻的小公猫,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抓住老鼠,叶知秋走的时候回头说了几个字,他说:

  “不要轻举妄动。”

  叶知秋亲眼见着一千块钱就这样进到别人口袋里并不觉得意外,这不就是常规套路,开始让他一千赚五千块钱,五千赚一万,等一万再全部投进去的时候,赔到裤衩子都不剩,不过幸好,他还算幸运,起码没遇到被人逼得再投。

  一旁的老许故作惋惜的拍上他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劝导着面前这位失意的青年,顺便有些不舍的递了一根中华烟,“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都会经历的。”

  “对了,你说会不会有人贷款去赌啊?”

  叶知秋接过烟,借着老许的火,烟头瞬间被点燃,他深吸了一口而后又缓缓的吐出来。

  “当然会,人都是有瘾的,一但尝到了点甜头,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老许趴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闭着眼吞云吐雾,即使是一口黄牙却仍然对于烟这东西有瘾,一天恨不得抽上一包。

  “那他们都是在哪贷的款啊?”叶知秋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朝着正在假寐的老许打听内部消息。

  听到这话,本来被烟熏的挺沉醉的老许一下子精神起来,猛然睁开眼看向身旁的叶知秋,语气不善的开口,“你也想贷?”

  叶知秋被这老许突然转变的语气吓到了,随后稳下情绪开口,“问问而已,紧张什么。”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贷款可不是说说而已,再说……”老许的目光飘向楼下疯癫的人群,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将未说完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再说,再说还有着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人。

  因为这件事,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怪异,叶知秋没从老许嘴里面套出话,他疑惑的是为什么提及到贷款,老许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愤怒,又或许是老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能伪装自己的情绪,叶知秋宁愿相信是第二种可能。

  这种领着人走向地狱的,怎么可能会在意别人的生死。

  “怎么样,打探到什么了?”

  不知道何时来到叶知秋身边的裴想冷不丁的开口,丝毫没注意到叶知秋脸上复杂的表情,只是尽职尽力的做到了一个好探员的角色,你看,你不让我轻举妄动,我连门都没进去。

  过了好一阵子,等到裴想差点以为叶知秋是不是鬼上身了,才听到他开口说话,

  “输了一千块,老许什么也没告诉我。”

  这两句话不管是单独拆开还是合在一起,裴想都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还是叶知秋把自己想得太聪明了,要知道,裴想自认为自己的体力倒能排得上前三,智力可能拍得上五六名的样子。

  “你知道赌场跟贷款公司是一伙的吗?”叶知秋没空去揣测裴想天马行空的想象,只能把目前所了解的事实告诉面前这个不知道自己命运的小伙子。

  “知道,来报案的人不止一个,听同事说从去年年底就有几个人陆陆续来报案,不过当时都是按失踪案来处理的,上个月我工作后,正好碰到一个情况跟之前一模一样的,他们都不想插手这件事,我不好意思当面插手,只能背地里暗暗调查。”

  再往下说就是裴想最不想提到的,一想到老人哭丧着脸在等候室里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他的心像是被绞成一股绳一样,五脏六腑都被绕了进去,“我看到有一个快七十多岁的老人拄着拐杖来报案,说是儿子失踪,同组的人都不想跟这件事有关系,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偷偷调查,其实他儿子一个月前就已经被逼得跳楼死了,这事一直被人压着。”

  “你说,就凭咱俩能干好这事嘛。”裴想原本心里的底气是十足的,可是就在十几分钟前,上头有人打电话让他不要再管这件事,要是还执意插手的话就调自己去别的地方。

  “光靠我们两个肯定不行,得靠舆论压力。”

  叶知秋见裴想欲言又止的表情,索性开口替他说,“我知道,为难的话你可以先不插手,我替你盯着,不过你可千万别掺和进来,也不要去赌,我答应了你姐姐要照顾好你的。”

  裴想一听到叶知秋提起姐姐裴梦,头有些不自觉的低下来,他想到答应姐姐的话,姐姐让他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任务再怎么要紧,也得先学会保护自己。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裴梦,还有就是你先不要插手,贷款公司那边我想办法来搜集证据。”

  叶知秋一只手揉着眉心,试图化开浓浓的忧愁,空出一只手搭向裴想的肩膀,“在警局,算了。”

  裴想一头雾水的看着面前这个说话不说完整的人,肩膀上一落一空的时间不到五秒,轻飘飘的好像有片羽毛飘过一样,

  “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好好干。”

  叶知秋扔下这句话就一个人走了,也不管身后的裴想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真奇怪。”

  裴想对叶知秋的话摸不着头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没头没尾的来一句让自己好好当个警察,这次又让自己好好干,他还没来得及问叶知秋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就又被人给忽悠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