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女捕快打铁记>第14章

  因为玉茶杯是在书房丢的,而书房每天都有人打扫,过去这么多天,早就什么也发现不了了,王老板倒不在意一个玉茶杯,而是他这翠玉轩的宝贝可不比田老爷家少,这次是个小物件,万一下次贼人干了一票大的,那他哭都没地方哭,本来也是打算把田老爷请的那个江湖大侠找来镇镇场面,哪想到人家这么快就要走了,只得把一半的希望寄托在他那不成器的家丁身上,一半寄托在郝韵来这个半吊子捕快身上,他可真是太难了。

  其实郝韵来也不敢断定这是同一人所为,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一个是意义非凡的传家宝,一个是普通的茶杯,况且琉璃碗还被还回去了,若真是一个人,为何要大费周章将盗来的宝物物归原主,又再次偷走一个不起眼的茶杯呢?虽然怎么也说不通,想不通,但是郝韵来自认自己有一种捕快生而俱来的直觉,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有一点将它们连起来。

  她现在有点迫不及待想知道李玉给她的锦囊里是什么。

  中秋议婚期

  

  转眼即到中秋节,每年这个时候蔡县都非常热闹,十五十六连着庆祝两天。

  这天,郝夫人会很早起床准备月饼,郝知县心疼她操劳过度,但她认为一定要亲手做给家人吃,这样阖家团圆的心愿才能传达给嫦娥仙子,让他们一家人永远都不会被疾病缠身,永远不会因分离而苦痛,而家人也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温暖和亲情。

  郝韵来最喜欢郝夫人做的月饼,甜而不腻,馅大皮薄,一只手抓好几个,忙不迭往嘴里送,手拿开的慢点,也要被吞进去,活像饿死鬼转世,郝夫人笑骂她,怎么就没有一些女孩子家的矜持,郝韵来吃的满嘴都是,无法辩驳,只笑得像个傻子。

  但是今年的郝知县夫妇却略显奇怪,他们看着郝韵来,笑着笑着,郝夫人的眼角就渐渐湿润,拿帕子捂着嘴,靠在郝知县肩上:“老爷,我好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郝知县安慰她的声音也变了调:“会的,会的”。

  “老爹,娘亲,你们怎么了,说的话好奇怪,我们当然要一直在一起,难道你们想抛下我私奔?”

  大家被她没大没小的话逗笑,整个县衙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自从刘郝两家接亲以后,逢年过节刘员外总会给他们下帖子,一起吃个饭聚一聚,按他的话,虽是两家人,胜似一家人,提前联络感情,人多热闹。

  刘员外是挺孤单的,他和郝知县一样是个情种,一生只有刘夫人一个人,他俩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结为夫妻后人人艳羡,可是刘夫人却久久没有身孕,当时刘老夫人还在,对这个儿媳心生不满,纵然以前多喜欢这个儿媳,现在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哪哪都不顺眼,一直撺掇着刘员外纳妾,刘员外拒绝后,还不死心,直接把姑娘送他房里,但刘员外俱不为所动,甚至和老夫人大闹了一场,老夫人没办法,大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本以为刘家的香火就要断了,可谁想到成亲十几年后,刘夫人有喜了!不过世事哪有完满一说,生下刘闲复后,刘夫人身子受创,每况愈下,不过三四年就撒手西归了,刘员外悲痛欲绝,若不是还有小儿要养,他真就要前后脚跟着刘夫人去了。

  可以说刘闲复是他娘用命换来的,刘员外能不当宝贝疙瘩吗?不管大事小事全都顺着他,从没说过一句重话,没甩过一次脸子,哪个人能经得住这么养?好苗子也得废了。

  刘闲复继承了刘员外对感情的把握能力,并且发扬光大,他爹一辈子情深,他却是半生情多,小小年纪便纵横情场,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忘一个,好不潇洒,荣华富贵皆可抛,只为换美人拈花一笑,只要不是六根清净的尼姑,他都要去招惹一番,整日里很是忙得不可开交,早出晚归,天天不着家,刘员外有时候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他一面,可不就成了孤寡老人,寂寞深宅冷。

  好不容易攀上一门亲,有了亲家,只要勉强算个节都要盛情邀请他们聚餐联谊,好歹有个人说说话,他早就看腻府里的老管家那张皱皱巴巴的核桃脸了。

  依旧是仙味居三楼雅间,菜是不是全蔡县最好吃的不知道,但一定是全蔡县最贵的,专卖抖排场,讲面子的有钱傻人。屋子很大,风格典雅考究,几副字画挂在墙上仿佛飘着墨香,珠帘后一名女子弹琴,琴音温和婉转,如清风抚春草,窗沿上摆着一盆精致的君子兰,推开窗便是镜湖,远处重峦叠嶂,山影朦胧,远离尘世,真好似在仙境一般,老板确实别出心裁。

  刘员外一早就到了,先行点了十几二十个菜,临近晌午,郝知县一家才悠然前来,今日他们都特意打扮了一番,毕竟在外面还是不能丢人。

  郝知县着暗色云纹袍,两颊蓄美髯,哪里能看出来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吏,分明乃世外高人。郝夫人则是端庄大方,巧笑嫣然。郝韵来在这样的场合被迫不爱武装爱红妆,出门前郝夫人将她按在铜镜前又描又画,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华丽变身大家闺秀,水蓝广袖裙,额间花钿妩媚多娇,金步摇烨烨生光。

  小二将他们引上楼,刘员外听到声音就已经在雅间外等着迎接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唤才老弟,弟妹,侄女,快快快,里面请!”

  等他们落座,又让小二拿来菜谱:“看看想吃什么,尽管点!”十分地热情好客,郝知县推辞一番,不得已随便点了几道菜,刘员外亲自给他们倒了茶:“来,喝茶,今年的新茶,刚托人从南方捎来的,哎呀,多时不见,甚是想念啊,唤才老弟和弟妹近来可好?侄女也出落地越发标志”。

  刘员外十分健谈,小到府中琐事,大到国家要事,都要寻着机会说上一两句,郝知县一家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勉强偶尔答一两句,他却也不恼,依旧说的兴致勃勃。

  大概又过了许久,已经是正午时分,小二来问是否要上菜,刘员外皱眉思索,又不好表现出来焦急,时不时看看门外,最后说:“上吧,时辰也不早了,唉,不瞒各位,今日一早犬子就不知所踪,方才派了人去找,半天也没有回信,教子无方,让老弟见笑了!”说着面露尴尬之色,但其实大家早已习惯了,以往的时候,刘闲复也极少守时,他不愿意结这门亲,甚至表面的迎合也不愿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不知道两家父母怎么想的,装作其乐融融的样子。

  郝知县连道无妨,刘员外更觉面上无光,赶忙给他敬酒,亏得贤弟一家宽厚,换作谁家能次次容忍这般失礼,放心将女儿嫁入他刘府,也就他这傻儿子捡着金子不自知,有眼无珠,幸亏他当时明智果断,要不这么好的姑娘可就眼睁睁成别人家媳妇了。

  一旁的郝韵来自顾自吃饭,哪里能知道刘员外看她越看越顺眼,既有勇有谋,又恬静乖巧,家世背景也没得说,他自然也听过外面的风言风语,可没点手段,怎么镇的住刁民,将来嫁进来也不怕被恶奴欺负了去,压得住场面,好!好!好!

  饭局进行到一半时,楼下传来声响,接着楼梯吱呀作响,“哗啦”折扇被甩开,刘闲复似笑非笑,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对不住各位,来晚了,自罚三杯”,说着拿起空酒杯斟满,一饮而尽。

  “郝大人和夫人不会怪罪于我吧?今日一位朋友设宴,实在推脱不开,咱们都是自家人,想必可以理解,对吧,郝捕快?”刘闲复的座位在她旁边,此刻他端着酒杯站着同众人解释。

  郝韵来懒懒抬眼,从这个角度一下就看到脖子后面浅浅的红印:“刘公子是雅士,父亲母亲与我不过一介粗人,哪有为了粗人延误佳人的道理,自然是可以理解的”,这其中讽刺意味很明显了,刘员外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忙替刘闲复道歉,郝知县夫妇也打圆场,佯装斥责郝韵来不会说话。

  郝韵来耸肩撇嘴,不在言语,真不明白爹娘到底看上这个花里胡哨的草包哪点好?

  这事算是轻飘飘揭过,刘员外继续没话找话活跃气氛:“如今世事不太平,听说北连人个个勇猛如虎,接连攻下好几座城池,这些时日除了耳闻宋时将军打过胜仗,别的大多不作为,但是双手难敌四拳,要真有那么一天,北连蛮子打过来了,可怎么办?唤才老弟,你好歹是朝廷命官,可有什么消息?”

  他只顾着自己说,却没想到他的“唤才老弟”偏偏是不作为中的不作为,郝唤才轻咳一声:“能有什么消息,如今西边还算太平,今日中秋,不说丧气话,来吃菜,吃菜”,眼神却不自觉飘到窗外,正是大好河山,过些时日,还将依旧吗?

  刘员外也觉话题跑偏:“对,吃菜,复儿,别光顾着自己吃,给妹妹夹菜”。

  刘闲复领命,在饭桌上浏览了一遍,最终提筷夹了一片苦瓜:“给我的郝妹妹夹菜,苦瓜清热降火,还有美容功效,最适合你了”,他对所有的女人都能和颜悦色,唯独对他的未婚妻子做不来,她既没有女人味,又断送了自己的自由,况且她注定嫁给他,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郝韵来皮笑肉不笑:“多谢刘公子美意,刘公子也尝尝这个,味道不错”,夹了一块腰花给他,刘闲复的脸色不动如常,两人一来一往,落在刘员外眼里变了味,还以为是小儿女互传情愫。

  他笑道:“看看俩孩子真是情投意合,郎才女貌”,随即眼珠一转,脑子里想了许久的话在这时脱口而出:“老弟,弟妹,你们看,这也定亲一年多了,复儿已到弱冠,侄女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咱们,是不是该把婚期议一议了?”早点成亲,也让他早点抱孙子,和他一个年纪的人二十年前就四世同堂了,再者,免得夜长梦多,到嘴的鸭子才飞了。

  闻言,郝知县夫妇相视片刻,郝韵来咀嚼的速度放慢,咬着筷子,本来她是做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准备,爹和娘总不会害她,刘闲复虽说游手好闲,浪荡了些,人却却不至于有坏心,但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有一些隐隐的抵触,或许真的冥冥之中有那么一个人是让她心甘情愿,此生不悔的,或许他就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等她,就是有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