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为尘>第77章 刀剑风云

  夜露上来,潮意让人很不舒服,野外毕竟不是互诉情衷的好地方,两人没聊多久便打算回去。

  朝玄茗之想让伏霜泽跟自己一起,可伏霜泽不是闲人,手头堆压着好几件紧要的事,还想抓紧时间弄清楚焰鬼王身上反常的谜点,当然,他还得准备明日的对战,而朝玄茗之自己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两人进城后分开,一个回了九州馆,一个回了镜花水榭后巷。

  天未亮,朝玄茗之处理完事关凤启国的一摞文函,又叫来擎持卫吩咐了几件事情,正要歪在榻上睡一会儿,院子里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千翎夜把他从榻上薅起来,一脸的郁闷。

  朝玄茗之想掐死他,一个枕头扔过去,不耐道:“你想死吧!”

  千翎夜接住枕头:“你才想死!我有事找你。”

  “快说!说完快滚!”

  千翎夜闷声道:“我老婆和你老婆要打架,这事不对劲,我怀疑是被人设计了,你就不急吗?”

  朝玄茗之:“……”

  千翎夜白他一眼:“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你跟伏霜泽那家伙有奸情,唉,没想到你们一个个的都好这口?”这句话不仅指朝玄茗之跟伏霜泽,还包括他那小舅子跟凰诀。

  朝玄茗之无语:“本座没装,且得意的很,不过口味这种事说不好,比不上翎夜公子手段高明能俘获风影阁主的芳心。”

  “那是自然,本公子是什么人?”千翎夜嘚瑟了一下,才又想起正事,“我已劝了,不管用。”

  朝玄茗之:“我亦无可奈何。”

  千翎夜把枕头扔回去:“没用!”

  朝玄茗之:“……彼此彼此。”

  千翎夜道:“说实话,我本来就很讨厌那家伙,如果阿影因为他出点什么意外,我就把他扒皮挫骨!你的面子也没用!”

  “你敢!”朝玄茗之冷笑,“对战是古江晴提出来的。”

  千翎夜:“还不是因为他的人弄伤古江寒!”

  朝玄茗之:“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吗?”

  千翎夜道:“不是,是过来提醒你这个懒虫记得登避轻台,我也会去,咱们都谨慎点,总该没事。”

  朝玄茗之再次无语:“用你提醒?”

  “还有,”千翎夜正了神色,“仰赖你那颗珠子我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出云虚潭,你放心,你的问题我会再想想办法,其实主要是我现在力量不够,说不定等我恢复力量一切就都解决了,保管你没事!”

  朝玄茗之一笑:“知道了。”

  “你是担心,事情脱离了掌控吗?”

  一间临水的楼阁里,素袍男人端坐着,面前有一长案,案上纸笺素白,誊写着一段古老的文字,旁边香炉里轻烟渺渺,香气素淡清雅。

  他膝上横放着一把通体玉白的剑,剑上花纹古朴素雅,轻烟流转于剑身上,剑刃处溢出柔和洁白的光芒,渐渐的,化作一缕烟雾,与那香炉之烟不分彼此,烟雾缓缓上升,在半空中轻舞,婉转凝结成一团,慢慢的,显出人的模样。

  阜兰延承抬眸看着那团人形的烟雾。

  看着他模样逐渐清晰,轮廓越来越具体,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化成一个少年,白发,白衣,肌肤如玉,眸色浅淡,周身薄雾笼罩,身影忽隐忽现,似人,却又并不是人。

  千年名剑,玉乙之灵。

  “还是说,对他心疼了?”

  阜兰延承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似乎生来就被割除了喜怒哀乐一般,比玉乙还不像人,他说:“他不值得心疼。”

  玉乙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他太叛逆了,从前你未能管教好,才有如今的僵局。”

  阜兰延承:“我选错了人。”他已是不知第几次说这样的话了。

  玉乙道:“没关系,补救还来得及,不是还有一个没死的吗?有了这个,他死了也没事,不会影响你,身败名裂、血崩惨死是最适合他的结局。”

  阜兰延承:“希望古江晴能顺利入局。”

  玉乙:“她会的,她身上软肋太多,秘密也多,就算意识到是局她也会入的,从她无视你的警告执意要帮助他开始,这一切就注定了。”

  从镜花水榭出来,千翎夜抬头看了眼天色,乌云密布,浓雾沉沉,极为不详。

  他心中警铃大作,心想得赶紧回到九州馆待到阿影身边。

  这时一人匆匆跑过来,拜道:“三公子!”

  千翎夜认出这是千沐锦身边的侍卫,眉头皱起:“何事?”

  侍卫道:“太子殿下头疾发作,夜里病倒了,三公子快跟属下过去看看吧。”

  千翎夜本来有些焦急,听到后面的话又犹豫起来:“你们找律氏的神医过去啊,找我有什么用?”

  “太子殿下因群英会劳累多日,这回发作的很不寻常,您知道他身体一向不好,这次晕倒至今还未醒……”

  千翎夜心里极度纠结,最终咬牙:“快带我过去!”

  只能早去早回!

  避轻台。

  对于赶来麒麟城参与武道盛会的众人来说,连日阴霾之下,终于有了一件值得激动的事情,魇云刀伏霜泽与风影剑古江晴正式试剑。

  为何激动?因为他们是此届群英会上,除了朝玄茗之和那犯了谋逆罪的阜兰延承之外最强的两个人,又是两个武宗之主,他们的对战难得一见,定然有品赏与观摩的价值,也因为这二人乃是宿敌,背后的族人有着几十年未决的仇怨,血海深仇,难解难说,恩怨情仇纠葛多时,终于刀剑相见,只这一点就极赋传奇属性,怎不值得一观?

  况且少年天才总比陈年武客更耀眼,伏霜泽不过二十余岁就比大多数修习了几十年的武者优秀夺目,刀法无双,心法精妙,平常其实也有许多敬慕追随者,只不过他对人总是高冷寡言,便有仰慕敬崇者也不敢过分热切,这次听说他要动武却实在按耐不住兴奋心情了。

  而美人利剑也总比寻常武者切磋更有看头,古江晴貌美至绝,剑法出尘,实力位列宗师,女子以其为楷模,男子以其为梦中佳人,无数武者因手持古氏之器而对其多了一分敬畏,古氏血玄妙神奇,自身又有一番跌宕经历,群英会上,光芒亦不逊旁人。

  群英盛会,本就是群雄并列,就算本不关注伏霜泽与古江晴的人也恍然明白过来,中州武道不是只有朝玄茗之的。

  得知此消息,人们纷纷登上了避轻台南侧看台,没有位置的便挤在外侧。

  元师座戈凉为他们重排了试剑大会的流程,把这一日原本定下的试剑都推到了后面,那些被更改了比武时间的高手们也并没有什么不满,顺便也等着看热闹,戈凉还准备亲自主持这一场试剑。

  北侧天地人三层高台上,除了朝玄茗之外各家宗主及众位风云榜上位高手都已到位。

  翟澜心里紧张,心想晴姐姐一定要赢啊。

  赛歆与练歧傲预测着输赢,练歧傲道:“虽然古阁主跟咱们是朋友,但我认为应该是伏宗主赢,他惯常不喜争锋出风头,但其实实力很强,内功深厚异常。”

  赛歆撇嘴:“他自然强,不然怎能名列你我之上?可清风……古江晴也不差啊,我不管,我支持她。”

  别的人却另有揣摩,销金尹氏宗主同历谷洛氏宗主叹道:“那么多年了,终于打到明面上来了,只是不知此战过后,宗武行令会有什么变动,说起来斮行盟宗一直态度不明啊。”

  医药律氏宗主道:“依平时来看,私怨不论,伏宗主应是认同古阁主的不战之约的,但他们苍王未必认同。”

  有人问青图的藏巧欧氏宗主:“古阁主想必压力不小,你们青王是什么意思?”

  欧氏宗主只摇头不语,再问就含糊其辞转移话题。

  而文史明氏宗主则始终与众人离分,不参与任何讨论。

  南侧看台前排,明隰华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由沉了心神,眉间染上一抹郁色。

  旁边律粟儿道:“我爹他们在讨论什么呢?看起来很忧愁的样子。”

  龙馨没心没肺道:“谁知道啊?我爹这几天也总是愁眉苦脸的,他们大人总是有忧心不完的大事。”

  已经跟他们混的很熟的段紫萧往台上仔细瞅了瞅:“朝玄宗主怎么没来?”按理说伏宗主都要跟人试剑了他应该不会错过才是啊。

  龙馨道:“是哦,朝玄宗主又在养病吗?”她已经从一心嫁给朝玄茗之变成只是单纯的敬佩了。

  另一边不太靠前的位置,本该回到凤启却悄悄留在了麒麟城游玩的方摩向身边的人打听:“今日朝玄宗主登高台吗?”

  旁边的人道:“估计今日也不来。”

  另有一人觉得他眼熟:“又是你啊?”

  方摩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失落。

  不敢在别的地方打扰了,更不敢去他住的地方打扰,只奢望隔着高台远远看着就好,这愿望竟也不能实现吗?

  ……

  照例是鼓声过后钟声起,全场肃静,待一系列繁琐而又郑重的流程过后。

  魇云刀伏霜泽与风影剑古江晴自高台走入演武场。

  相对而立。

  黑衣持重,斮行图腾苍雪凶兽狰狞而凶厉。

  白衣翩然,古氏族纹剑与幽兰静雅而寒肃。

  一人执刀,刀上云雾翻涌。

  一人持剑,剑光澄净雪亮。

  血雨腥风自眼前呼啸而过,恍若梦境,二十年恩仇伴于其间,却如隔世,一试而风云起,是为了断。

  九州馆。

  为刀气所伤之后古江寒硬撑过一阵子,被凰诀带走之后便实在撑不住昏死了过去,律择观过来诊脉,医治一番,确保了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惜仍是一夜未醒。

  早上勉强醒来,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凰诀露出喜意:“寒公子。”

  古江寒虚弱的咳了几声,拉住要去端药的凰诀道:“把我这几天研究的阵图拿过来。”

  凰诀便赶忙拿过来递到他手边。

  古江寒凝眉翻看了一会儿,垂眸静思,过了许久,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我们一入城就被算计了……”

  凰诀担忧道:“有什么隐患?”

  古江寒捏着阵图图纸,回想着记忆中的残阵和最近翻阅的各种古籍:“三千造化,三千造化……海梦云魇!”

  清冷的嗓音变得暗哑:“我们都被算计其中,三千造化玄阵恐怕是以梦魇为引,三个月前子茵城之变他们就在试探伏霜泽了!”

  他抓住凰诀的手,指骨脆弱发青:“避轻台有异,你快去!阻止他们,保护长姐!”

  凰诀神色一凝,立即转身而去。

  这时风影弟子端了古江寒的汤碗进来,古江寒不作犹豫,喝掉汤药,吩咐弟子同去避轻台附近,把台上情况随时禀报回来,自己起身找到干净的纸张,提笔描下当初潜入殷天域所看到的那个残阵阵图。

  镜花水榭。

  “玉乙还是不愿同我说话,我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早上朝玄茗之刚要出门,就遇到了一个人的阻拦,阜兰延承亲自过来了。

  打了一架,打的狠,却谁也没有伤了谁,不能伤,也不敢伤。

  打完,两人于湖岸边置了一张棋桌,阜兰延承想下棋,朝玄茗之却没有下棋的意思,只是问起玉乙。

  阜兰延承看了眼身边的长剑,望向朝玄茗之:“宗主,其实您与臣之间还可以好好谈谈。”

  朝玄茗之嗤笑:“这对话怎么那么像九年前那一次啊?无回之境没有困住我,你就跟我来谈话了。”

  “可你也接受了,不是吗?”阜兰延承道,“你我之间无法了断,总归是要妥协的,我妥协,你也要妥协。”

  朝玄茗之:“今非昔比。”

  阜兰延承却道:“一如从前,只是你比从前更异想天开。”

  朝玄茗之冷冷道:“死守着规矩真的好吗?宗国制度走到现在已是捆缚于所有人的桎梏,它以前是延续了中州武道,可是今后却未必了!”

  阜兰延承低眉:“那不是我的事,我的职责是约束你。”

  这时擎持过来对朝玄茗之说了一个消息:林言跑了。

  朝玄茗之起身:“随便吧,你我之间永远争执不停,不过,这一次还是我会赢。”

  说罢,拿起无回剑迅速不见了身影。

  阜兰延承静静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玉乙道:“他还是那么冥顽不灵。”

  阜兰延承“嗯”了一声,也起了身。

  避轻台上风云交错,刀剑相鸣,令无数人叹为观止的对决逐渐达到顶峰,杀意密布之时,异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