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公主,怎么说也算有些交情了吧?”

  耶宁阿初多少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宋清安也明白,要凭这点筹码换兵马和耶宁阿初的一个承诺,却是异想天开了些。

  但她就是这般贪心之人,想以最小的代价博得最大的利益。

  “二王子,我可是差点因为你那小妹死了。”

  宋清安柳眉一挑,勾起的眼尾锐利如刃。

  “的确是阿兰鲁莽,在下替她给公主赔个不是。”

  耶宁阿初拱手,饱含歉意道,至少听起来是这般。

  宋清安却伸手,指尖在其抱起的手上一点,随后缓缓压下去:“二王子想知道什么,便不该再瞒着我。”

  “那不是郡主的意思,对吧?”

  树林阴翳投在宋清安面上,落了一片摇晃交错的光斑。她的神色也在如此光影中变得难以捉摸,耶宁阿初定定看了一会儿,终是放下手臂收起了笑容:“是又如何?”

  总算不用见到他虚伪的笑脸,宋清安觉得露出真面目的耶宁阿初顺眼多了:“若是西夜王的意思,二王子不觉得,多补偿我一些,是应该的吗?”

  “公主说笑了,就算是如此,谁又能为公主作证呢?”

  耶宁阿初嗤声,笑她不自量力:“公主的确帮过我,但……那时不也是公主为了自己而做的事吗?若是仔细论起,你我之间,早已两清了。”

  宋清安自然明白他说得在理,更是明白他的有恃无恐。不过也是如此……便证明,她的猜测都是对的。

  是西夜王令耶宁阿兰将她带入林中,之后……按理应当是引那猛虎来。

  她仍记得初入林中时的那一声虎啸。

  “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只是有一事不解。”宋清安眯眸,视线越过耶宁阿初看向远处,“我应当与西夜无冤仇,为何西夜想杀我?”

  耶宁阿初闻言闷笑,他起先低声,之后便不再压抑。宋清安蹙起眉,极为不悦且不耐:“二王子。”

  “公主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西夜还不至于为公主冒这样的险。”

  耶宁阿初总算是收住了笑意,他的话嘲意分明,不好听却是对的。

  “哦?那依二王子的意思,便是大梁有人值得西夜冒险杀之了?”

  宋清安没理会他的讥讽,试图另外探出些什么。

  “不敢,公主可莫套我的话了。”

  耶宁阿初皮笑肉不笑,及时噤口。宋清安实在恨极了这种说话露出半截信息的人,就像是用鱼饵引诱鱼儿上钩,此刻她就成了那条鱼。

  虽然宋清安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或许这便是同类相斥。

  宋清安木着脸,眸中凉薄之意连日光都无法温暖:“我的那些条件……”

  耶宁阿初抬手打断她,神情无奈:“公主,兵马之事,可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

  “那便等二王子能决定之日再兑现,也不迟。”宋清安牵唇一笑,婉婉如清泉,“我等得起。”

  “公主,你我交易,讲究一个公平。”耶宁阿初停了一停,“公主要用什么来交换。”

  “二王子想要什么,便是什么。”

  耶宁阿初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挑了挑眉:“公主几次三番插手西夜,究竟想做什么?”

  “二王子放心吧,总之不会害了你的西夜。”

  “但公主远在大梁京中,二殿下又已回京,公主如何相助?”

  “这便不是二王子操心的事了。”宋清安抚了抚发鬓,眼眸微弯,“只要二王子答应,我便不会食言。”

  耶宁阿初沉吟不语,他并不是非要宋清安这个帮手不可,但凭他一人,还是有些势单力薄。

  大王子一时势微不假,但王后母家于朝中经营多年,早已根基稳固。不定来日就将大王子又扶起来,到那时可就不好办了。

  可宋清安这人变数太大了……

  耶宁阿初瞥一眼身前笑意盈盈的宋清安,没来由地后颈发凉。

  她从最开始找上他时,便知道他想做什么。

  而他呢……至今仍未知悉她的目的。

  是想扶她兄长上位吗?那向他借兵马做甚。

  与外敌私联,可是大罪。

  甚至于她还与裴卿那宦官不清不楚……

  思及此,耶宁阿初的心情又有些复杂。

  或许这昭定公主能自己登皇位。

  耶宁阿初兀自胡思乱想之际,宋清安再度开口道:“我也明白此事不便轻率应下,二王子可以仔细思虑过后再给我答复。”

  “但……希望二王子能答应我第二个条件。”

  “帮公主一次,是吗?”耶宁阿初向后倚靠上树干,神色懒散,“公主想要我帮什么?”

  “我还不曾想到,日后再提。”

  宋清安眉眼弯弯,耶宁阿初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算计了。

  怎么就平白无故许了这样的承诺呢?

  他暗自懊恼,此时远处渐渐传来马蹄奔过之声。

  宋清安立时挪了视线,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处有一道黑色影子逐渐逼近,带了无形的压迫感。

  她却面色轻松,甚至还有些期待。

  “裴掌印!”

  盗骊逐渐减速,等到宋清安近前时正好停了下来。后者连忙迎上前,颇为欢欣地唤了裴卿一声。

  裴卿淡淡应过,冷而厉的眼神扫过耶宁阿初:“公主与二王子聊完了吗?”

  “早已好了。”

  不等耶宁阿初回应,宋清安便替他做了回答。她不想裴卿多问什么,便截过话头道:“裴掌印去哪了,是陛下传召吗?”

  “有魏平,无需随侍他。”

  裴卿说着,自后方拿过一个白色柔软的东西抛进宋清安怀中。

  “来时遇见的,公主瞧瞧喜欢吗?”

  宋清安手忙脚乱接过,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只雪白的兔子。

  其通体白色,不见一根杂毛,皮毛纯白顺滑,没沾染一点脏污。

  这便奇了……哪有打猎不见血的?

  可这兔子身上偏是如此,若非它尚有几分温热,便当真看着和死了一般。

  “好生干净。”

  耶宁阿初在一旁出声感慨,引得裴卿又看他一眼。

  “不知公主喜欢活的还是死的,咱家用小东西把它打昏带来的。”

  宋清安觉着稀奇,不住地抚着它毛发:“这样玉雪可爱的……何苦弄死了呢。”

  “那公主自个儿养着解闷也好。”

  裴卿说完,不忘睇着耶宁阿初道:“二王子和公主可还有旁的事?”

  “没有。公主宽宏大量,父亲定会高兴,我便先告退了。”

  耶宁阿初温温一笑,十分恭敬地与裴卿拱手。他说完后便打了个呼哨,须臾便有匹山子马奔来。

  “那咱家便不送了。”

  裴卿嘴上如此说,其实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耶宁阿初。后者似乎并不在意:“裴掌印客气了。”

  耶宁阿初走后,裴卿才与宋清安道出了方才一直没能提出的问题:“公主与他很相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