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二殿下。”

  身后传来之声阴森森的,宋清怀回眸,便见到不远处的魏平。

  临渊早在先前便已回来复命,由于担心被魏平察觉,他并没有跟得很紧。回来之前,他记下了大致的方向。

  不曾想两队人马竟还是会合了。

  “看来是与魏提督有缘。”

  宋清怀客气道,心中默默盘算。

  裴卿与他那些手下定有什么交流的法子,魏平会找到此处,莫非裴卿便在此?

  可按玥儿留下的东西看,她也在这里。

  宋清怀面上笑意温和,却是万分不愿在此见到魏平。

  若是玥儿与裴卿在一处,焉知她是否受到裴卿拖累……

  魏平停在不远处,轻谑道:“许是奴与殿下所寻之人就在此处。”

  “魏提督所言也并无不可。”

  宋清怀低眸,手下人却悄然将散开挡在其身后:“只是除了公主以外,魏提督还要寻谁?”

  “殿下是聪明人,定也有所耳闻。”魏平瞥了眼宋清怀,负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其后厂卫也无声无息散开,两方隐隐有对峙之势。

  “奴来寻主上,还请殿下多多通融,切莫走漏了消息。”

  魏平表面谦卑,但一众东厂人的隐隐杀气实在难以忽视。

  “魏提督当真是忠心耿耿。”

  宋清怀温温和和说道,像是对此并不在意,然其手亦按向腰间佩剑。

  魏平并不想在寻回裴卿以前和宋清怀起冲突,是以他扬手止住了厂卫,徐徐道:“殿下,兹事体大,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奴。”

  “魏提督言重了,只是公主下落未明,裴掌印亦失踪,孤很难不以为此二者间没有关联。”

  魏平的面色沉了沉,手掌缓缓攥紧。双方皆沉默下来,空气中剑拔弩张。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宋清怀身后的洞中忽地传来响动。

  魏平与宋清怀皆目光一凛,望向那黑黢黢的洞口。

  然其中并未再发出声响,宋清怀递给临渊一个眼色,忽只身进了洞中。

  魏平见此,立刻跟了上去。临渊并未阻拦魏平,却带人将其后厂卫等拦下。

  宋清怀刚凝神静听片刻,魏平便冲了进来。

  他几乎一瞬未停,便去向宋清安与裴卿所在之地。

  宋清怀立时跟上去,两人几乎同时看见了待在一处的宋清安与裴卿。

  宋清安一手抚着裴卿面颊,幽幽抬眸,唇边勾起笑意:“兄长可算来了。”

  “主上怎么了?”

  魏平眸色沉沉,像是要就地杀了宋清安一般。

  “裴掌印中了刺客的毒,暂时昏睡过去了。魏提督不若先与陆大人传个信?”

  “东厂之事,不劳公主费心。”

  魏平语气生硬,一字一顿说道,宋清安都能感受到其语中的咬牙切齿。

  宋清安低眸,目光放柔:“或许吧……但裴掌印救了我的命,大抵还是有些干系的。”

  “魏提督先前的要求,孤可以答应。”

  宋清怀望着那两人,忽地开口道。魏平倏忽回头,冷哼:“殿下是想我不要张扬如今之情景吗?”

  “魏提督自然明白。”

  宋清怀谦和一笑,只是宋清安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实在有些凉:“你我便当此事并未发生。至于公主,孤会管教好。”

  “兄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宋清安的膝头已被裴卿压得微微发麻了,宋清怀的言语亦让她有些心虚。只是还有魏平在,她当然不能露怯。

  “魏提督放心,裴掌印的伤已简单处理过了。”

  宋清安说着,自前襟里摸出两枚暗镖向魏平抛去:“那刺客的东西我也收着,或许魏提督用得上。”

  魏平沉着脸接过,粗粗扫了一眼暗镖,便收了起来。

  “望殿下信守承诺。”

  “自然。”

  宋清怀唇角微勾,瞥向宋清安:“那孤先带公主离开了。”

  “殿下自便。”

  魏平让开身子,抱臂倚靠在石壁上。

  宋清安本想自己起身,无奈双腿发麻,一阵腿软,最终还是由宋清怀抱了出去。

  出去之前,宋清怀解下披风,给她裹了起来。

  宋清安一言不发,乖巧地做个鹌鹑。

  “临渊。”

  “是。”

  在宋清怀离开后不久,魏平便自洞中走出,面色甚是难看。

  他遣出一人去传陆川,一边回想着方才之事。

  主上的情况……甚是糟糕。

  定与那公主脱不了干系。

  魏平恨恨磨了磨牙,杀心又起。

  若非受那公主牵累,主上又何至于此。

  果真是个祸害!

  但……主上又好像很重视她。

  真是……该死的陆川怎么还不来!

  魏平烦躁地在洞口踱来踱去,手下人皆垂首侍立,无人出声询问。

  —

  宋清安被寻回后就入了行宫,御医来为她处理好了刀伤,梁帝亦来探视过。

  姜芷是随梁帝一同来的,见宋清安如此狼狈,也不由吃了一惊。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让西夜吃亏的好机会,三言两语便将梁帝的注意力由宋清安的伤上引到了西夜。

  眼瞅着梁帝就要发怒,姜芷及时哄着梁帝走了。

  宋清安微微挑眉,像是在看一场戏。

  她这伤也不算白受。

  西夜王领着耶宁阿兰要来赔罪,被谢绝门外。

  宋清安可记仇的很,若非耶宁阿兰的挑衅,她又何至于此。

  “玥儿。”

  宋清安心头一凛,不由向下躺了躺。

  她不过虚弱了些,加上一条手臂受了些小伤,其实身子是没什么大碍的。

  但宋清怀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她便作出病歪歪的样子。

  可宋清怀再清楚不过她的伎俩。

  “玥儿,到底怎么回事?”

  “为何裴卿会和你在一起?”

  “你们到底有什么?”

  宋清安从未见兄长有如此急躁的时候,心知这事可糊弄不过去了。

  “兄长,我……”

  “想好了再说。”

  宋清怀在她榻边坐下,俨然是要与她促膝长谈。

  宋清安噎了噎,沉默下来。

  兄妹二人皆不张口,似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宋清怀望着她,感到一阵恍惚。

  玥儿……都已如此大了。

  宋清安的眉眼落在他眼中,熟悉而陌生。

  回京以后,或是这些年,他都在欺骗自己。

  骗自己玥儿不会变,她永远都会是最初那般模样。

  可她孤身于深宫……

  他并非不知宋清安的变化,不过是不愿面对。

  他也知道自己变了什么。

  某种程度来说,他与玥儿,都像极了他们最憎恶的人。

  “玥儿。”

  宋清怀打破沉寂,望进宋清安带了诧异的眸中。

  “你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