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帷幔遮掩下,裴卿依旧穿戴齐整,反观宋清安则凌乱许多。

  她只着了小衣,若非天气还算和暖,以及她刚脱了中衣不久,这样便该着凉了。

  听得裴卿所言,宋清安半是羞恼地用手肘捣了他一下。

  她本是想逗逗裴卿,哪知裴卿压根不怕被发现,反而让她提心吊胆的。

  裴卿愉悦低笑,眼瞅着宋清安的肩头都泛出粉色。

  “裴掌印,我真该走了。”

  她翻了个身与裴卿面对面,一手搭在他小臂上,哀哀求着。

  裴卿微微扬眉,终是大发慈悲移开了手。

  宋清安轻舒一气,起身去穿衣裳。

  裴卿便一手支额,躺在侧旁看她。

  也不知她是如何在他在一旁的情况下睡着的。

  裴卿盯着她背影,漫不经心想着。

  宋清安说是让裴卿陪她睡一会儿,便当真如此了。直到宋清怀要进来时,她才被听到动静的裴卿唤醒。

  其实他有充足的时间走,但宋清安偏生拦着他,不仅如此,还在宋清怀进来后开始撩拨他。

  真是……

  裴卿狭眸微眯,轻啧了一声。

  那厢宋清安已快穿好了衣裳,她撩开帷幔下榻,打开窗棂望外探了一眼。

  片刻后她又回来,小声与裴卿道:“裴掌印,现在守卫有些多,等天色暗了再走吧。”

  裴卿一扬眉:“公主是与咱家偷情不成,这般见不得人?”

  宋清安抿了抿唇,唯唯道:“这不是怕裴掌印被兄长发现吗……”

  “公主放心吧,这些人还拦不住咱家。”

  裴卿闭上眼,神色恹恹:“公主还是快些唤人来梳妆,再晚下去,二殿下便该真疑心了。”

  宋清安也知裴卿所言在理,便不再多言,只小心将帷幔掩起,向门外唤竹烟。

  榻上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与香气,裴卿闭眸躺下,倒是悠哉。

  他听着外头梳妆的动静,半晌后,宋清安带着竹烟出去了,屋内复又陷入沉寂。

  裴卿缓缓睁眼,眸中冷意鲜明。

  他身形微动,不待凌厉掌风触及他衣角,他已跃出窗外失了踪迹。

  宋清怀立在窗前,望着湖泊,眉眼阴沉。

  太快了……他根本没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甚至于怀疑……是真有一人在清安房内,还是他的错觉。

  宋清怀低眸,良久出了房间。

  “兄长去哪了?”

  宋清安立在外头,见宋清怀从里面缓缓走出,心中有些不安,但面上仍是笑着问道。

  “去找了个人。”

  宋清怀淡淡,挥手让侍从捧茶来。

  宋清安接过茶盏,低眸仔细撇去浮沫,顺口问道:“找到了吗?”

  “不曾。”

  宋清怀说着,视线在她面上仔细寻找什么。

  宋清安有些意外地“啊”了一声,旋即轻呷一口茶水,似是遗憾:“没事的兄长,总能找到的。”

  “但愿吧。”

  宋清怀挪开视线,向远处眺去。

  他看见宋清安换了身衣裳,一直遮掩的脖子看着倒是无碍。

  外头的栏槛已由船家大致修补了一下,宋清安捧着茶盏在美人榻上坐下,听宋清怀道:“今晚,带玥儿去看戏,如何?”

  宋清安动作一顿,心思暗自转了转:“看戏?”

  “坊间的梨园戏,可比宫中有趣多了。”

  宋清怀回眸,笑意温润。

  “但凭兄长安排。”

  宋清安报之一笑,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瞧着倒是一派和谐。

  —

  暮色渐深,画舫点起灯烛,愈发显得华美夺目。它悠悠靠岸,宋清怀带着宋清安下了船。

  “我以为兄长说的戏便在此间。”

  宋清安又戴上了帷帽,由宋清怀带着自己上了马车。

  京中最有名的便是夜里画舫中的各色戏曲,但瞧宋清怀这架势,显然是要往城中去。

  “玥儿,兄长带你去瞧个更精彩的。”

  宋清怀温温一笑,轻轻叩击几下马车厢壁,示意可以走了。

  马车分明是往城内走的,但周遭声音却越发稀疏。

  宋清安低眸敛神,直觉宋清怀口中的“戏”只怕没那么简单。

  马车缓缓停下,宋清安由宋清怀扶着下了马车。四围夜色沉寂,不知是城中哪条僻静的巷道。

  “这是……”

  宋清安不自觉拉紧了宋清怀的袖口,眉间蹙得愈发紧。

  “玥儿别怕。”

  宋清怀说着揽住了她腰,低声道:“抓紧我。”

  宋清安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他。下一瞬,宋清怀便带着宋清安腾起,到了一处屋檐之上。

  宋清安心神未定,紧紧贴着宋清怀生怕滑下去。宋清怀复又低声提醒一句,再度带着她行于月色之下。

  宋清安强捺着惊呼出声的欲望,脸色都有些发白。

  眼前总算有灯火出现,宋清怀终于停下,轻轻拍了拍宋清安的背,道:“我们到了。”

  他们仍在屋檐之上,前处勾栏院内情形尽收眼底。虽已入夜,此处却人头攒动,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宋清安的腿都快软了,几乎是被宋清怀扶着才坐下的。

  “兄长……”宋清安惊疑不定开口,声音发颤,“我们为何不下去?”

  “此处才可观全景。”

  宋清怀眸色淡淡,眺向勾栏院的眼神带了些许肃杀之意。

  “玥儿,这可是一出好戏。”

  宋清安侧眸看了一眼,深吸几息方才平复了心情。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院中一举一动都还能看清。台上正有伶人咿咿呀呀唱着,下处不时有呼声,一切都如常。

  本是晴夜,却不知怎的飘起细雨来。

  宋清怀仰头望天,随即打了声呼哨,临渊很快送了伞来。

  “兄长,”头上伞已撑起,遮挡了雨丝带来的凉意,宋清安却依旧忍不住打了一颤,向宋清怀靠了靠,“要变天了吗?”

  宋清怀望着远处,良久低低应道:“嗯。”

  —

  东厂已盯着这处勾栏院有些日子了。

  自裴卿那日下令后,魏平几乎夜夜都会来此守着。只是不知那些人是否听到了什么风声,竟是数日未曾露面。

  幸好今夜总算是齐全了。

  魏平带着人隐在暗处,眸中血色一闪而过。

  “提督,其余各处都已安排好了人手。”

  “嗯。”

  魏平懒洋洋应过,眼睛依旧盯着勾栏院的大门。

  “里头有人传信吗?”

  “尚未。”

  听此回答,魏平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禀话的厂卫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你怕什么?”

  魏平轻嗤一声,向他招招手:“主上呢?”

  “掌印大人说……若无新进展,便不会来。”

  魏平面上无甚反应,却是将手中玄铁刀狠狠插进了一旁的墙中。

  “那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魏平言语间冒着森然冷气:“人都到了,还怕没有结果吗?”

  “是……是!”厂卫一抖,连忙消失在了黑暗中。